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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武的记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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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8-21 09:49:4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大武”这个曾是乡镇政府驻地的古老村落,已经开始拆迁了。它将要和三四十年前,围绕在村庄四周的几千棵、两人合抱的柿子树那样,被连根拔掉。就连四十年前,象征大武大队,经济实力和繁荣的大礼堂、教学楼和办公楼,也将失去它存在的价值。不久,新的楼群将在异地把它取代。回头是眷恋,向前是追求!面对将要复垦的旧村址,回想它给历史留下的那闪光的一页,我这位土生土长的大武村人,自感有种沉甸甸又说不清的使命感。我和许多人一样,怀着骄傲而又悲伤,自豪而又凄凉,无奈里又充满自信和希望的心情,促使我这位盲人在电脑上打下这几行拙句,以留后念,方能寝食俱安。

誉满齐鲁的大风匣

大武村的辉煌很多,现在我就先来说说,四十年前的大武人,是怎样制作百姓生火做饭必不可少的大风匣的吧!
从小就爱动脑筋的我,在做风匣的环境中长大。我耳闻目睹,见证了大武风匣的鼎盛与衰败之全过程。
我的大哥孙良福、街坊于传宝、于清旺等是村里最后一批出色的做风匣的高手。瘦小耳聋的邻居韩启贤爷爷,是我记忆中的木匠名师。村里的好几位做风匣的好把式都是他的高徒。我同学孙曰友的爷爷孙玺荣、老支书于国州的父亲于大粱姥爷,就曾被选拔到章丘做风匣十年之久。据说,抗美援朝那会儿,于殿杰、于殿利弟兄还为我军兵工厂做过制造手榴弹使用的三尺二寸的大风匣。建国初期,本村有不少心灵手巧的热血青年,带着木工家什,奔赴祖国的需要之处。孙曰亭就是其中的优秀代表。我家住在村里唯一有名字的“路家胡同”里。记得十来岁的时候,我每天晚饭后就坐着一个小板凳,左手举一盏煤油灯,为做风匣的父亲照明,两眼还吃力地看着右手拿着的故事书。我的大姐孙艳芳,16岁就帮父亲拉大锯、解木板。
1965年,在四清工作队和支书于国洲等人的支持下,我父亲孙荣书组织村里的能工巧匠,成立了专门做风匣的副业股。而后又从文革那个极左的年代里,艰难地挺了过来。使各户家庭作坊式的分散经营,改为了集体性质的集约化生产。他们把木料的采购、解板、配板、烘干和风匣制作,直至严格验收,最后到销售,都搞成了由该项特长的人员来负责。就这样,大武的风匣,从产量到质量,以及它的使用范围、都达到了鼎盛时期。各地的供销社,纷纷上门,联系经销。给大武带来了滚滚的财源。十年后,随着电力供应的充足,为鼓风机的使用创造了条件。风匣的销售日趋困难,终于在五年后、被迫停产关门。
这里还有个小故事:在副业股创建之初,我父亲从本村小学请了一位老师。在我家搞了一张“商标”,其实是张印贴的初样。他走后,我拿着仔细看:上部画的是位拉风匣的主妇。也许是这位老师的疏忽,画中的人物,不是用人们习惯用的左手,而是用右手拉着一个空风匣。上面没有锅台和火焰。风匣朝里一面、也不见风匣的气嘴。画中风匣的两个邦也不是近高远低,而是相反,看上去十分别扭。下面的文字说明是“永固”牌。这也不太确切,风匣的主要功能是吹风,而不该强调它的坚固性。我把自己的看法说给父亲听。他点点头说:“你说的还真是有道理,我叫别人看看再说!”也许我是小孩子,大人们对我的不同看法并没有理睬,我也未曾再问。
很快,那张样子做成了粉红色的印刷品。每个验收合格的风匣上都会贴有一张,直到十五年后,风匣被鼓风机逐步淘汰为止。也怪,这张问题很多的印贴,并没有影响到人们对大武风匣的信任。我父亲曾在吃饭时说过:“咱大队的风匣,向北过黄河卖到河北。向南由大武公社的任文明社长,引到了江苏农村他的家乡。西至德州、聊城一带,最远的是经烟台卖到了东北去。”
每年的大年初二这天,是大武人“开市”的日子。就是现在开业的意思。它是这个村特有的节日。这天一大早,各户的主妇忙着煮饺子,年轻的或者是男孩子们,则敞开大门,拿出一根摘柿子用的长杆子,挂上一支长长的鞭炮,在大门外鸣放。这时的全村“噼里啪啦”,此起彼伏,响个不停。只见,大街小巷纸屑满地,烟雾缭绕,好不热闹。据老人们说:“从这天起,大武家庄的老少,就要开始操扯风匣的营生了”。另外,社会上早有“金窝托,银上庄,不如大武家庄一后晌”的俗话。这就是说大武人白天可在地里忙庄稼,晚上家家户户便在家里做风匣。
那么,我们现在就先来说说外出采购木料,也就是“看树”的吧!过去是看树的人,肩上搭一个帆布钱衩,再带一个幌子。让人一见就知道是买树的来了。他们走村串巷。见到合适的楸树或者桐树,经主人同意后,可进一步查看此树是否有像油饼那样一层层的窝圈病,或者是黄烂病。一旦走了眼,买了这种树木回家,不仅不能做风匣,就是当柴烧也没有火焰。其次才是丈量测算它的木材价值。然后,和对方协商好价钱,支付定金。至于交易方式,要钱的好说。有的树主愿意要高粱或小米等粮食的。那就按当地的市场价折算,等伐树时运来结清。
再就是找好几个沉稳的青壮年做帮手,捎着干粮和要换木料的粮食,带上大小锯子和粗壮的棕绳等必须的工具,推拉着车辆,返回卖树的人家将大树伐走。要买的树木往往长在房前或屋后,这就要求出去干活的人,不仅要保证树上树下人员的绝对安全,还要保证不会砸坏人家的房屋及其任何值钱的东西。
出去卖风匣的也很辛苦,装满风匣的大小车辆,重量轻、体积大,既怕风又怕雨,还怕路上出问题。过去的路窄而不平,又是木轮车,十分难走。他们经常三五成群的披星戴月,奔走在赶大集的道路上。
在家的粗笨简单的活是拉大锯、配板和烤板。好木匠多半是集中精力做风匣。多数的木匠啥活路都干。
大武风匣的设计非常巧妙。它是个外表成长方形的箱体。全木结构,内外不用一个钉子和螺丝等金属部件。通常主要有二尺四寸、一尺八寸两种规格,也可按用户的特殊需要而订做加工。我说:风匣就像一个木制的空气压缩机,里面的猫头就是活塞,它的边沿用公鸡颈部的上等鸡毛来勒成,连杆与手柄相连。推拉都有空气从风门进入,再经猫头挤压,压力足够大的气流就会经风道在风舌的自动控制下,而由气嘴喷出。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千百年来,不管是百姓做饭锅灶里的秸秆、野草和树枝,还是豆腐房、旅店和铁匠炉里的煤炭,都是在风匣的协助下,使火焰熊熊燃烧。给我们的生产和生活,带来了不尽的丰富与多样。它的功效和节省的生产力,无人能够准确估算。现在随着电器化的普及和清洁燃料的使用,风匣早已无用武之地。可我们的先人曾为此展示过的勤劳和聪明才智,将永留史册。

壮观迷人的柿子行

    四十年前,大武村周围那数千棵纵看成排、横看成列、壮观迷人的柿子行,还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那烧柿子和柿饼的甘甜也时常勾起我童年的回忆。
    多少年来,大武的柿子行和风匣一样,是除土地外,又一项养活大武人的收入来源。它同风匣一道给大武家庄引来了多少东西南北的客商,又产生过多少久传不消的佳话,你就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相传,明朝洪武年间,有些山西人,从洪洞县的槐树下和枣强县一带启程,迁移到山东各地。在大武一带定居的移民,把老家的风俗和生活习惯也带到了这里。是他们栽下了第一批作砧木的君迁子,也就是软枣树,嫁接了第一批柿子树苗。由于它抗风、抗病虫、抗干旱。树型高大,树冠向四周伸展,一棵中等的树形能遮挡半亩左右的阴凉。鲜果耐运输,加工、晾晒后的柿子块、柿子饼,糖分高,耐储存。它既是招待亲朋好友的辅食佳品,又可在冬春青黄不接时添加糠菜充饥度日,也可在农闲时拿到集市上去换些称盐打油的零花钱。因此,它特受当地人的喜欢。有句俗语:“明朝不几棵,清朝成了行”。看来,大武的柿子行,是经过多年的栽培才形成的。由此推断,那几棵三人合抱的空心老柿子树,少说也有五百多年的树龄了。
    大武村还有个老规矩,儿女成家立业,不但分地、分房,也分柿子树。每年的四五月份,柿子开花的时候,常见有外地的蜂农把一个个蜂箱,整齐的摆放在柿子行里,让勤劳的蜜蜂采集柿子花粉,酿出甘甜的蜜汁。等到天气渐渐炎热,这里又成了举行大型活动的好场地。你看:在北门外!不管是装腔作势的唱大戏,还是彩旗飘扬的开大会,甚至那些争夺胜负的篮球赛,都是在这里举行。偶尔,也见消防队在这里搞训练。最热闹的大概就是春秋两季的学生运动会了。看!竞赛跑道上的小选手争先恐后,看谁跑的快,瞧!沙坑前的小劲敌,暗下决心,要比比谁跳得高……外围是呐喊助威的小观众和围观的老百姓。
1956年,我刚四岁,朦胧记得,奶奶和姑姑孙桂英领我去南门外的柿子行里赶农贸物资交流会。我姑姑怕我被人群挤丢,便抱着我挤来挤去,在一个苇席搭建的摊位前,买了个里面是白色,外面是绿底红花的小喇叭。不远处还有唱戏的锣鼓声。俗话说:七月核桃八月梨,九月柿子来赶集。由于,柿子的生长期较长,早晚几天采摘都没关系。所以,谁家摘柿子要抽农活之闲空。这也是本地的秋种大忙季节,大人们在地里忙农活。孩子们把汤饭送到地头,再回到柿子行,看守自家成熟未摘的柿子。这是孩子们展示天性的时候,他们像花果山上孙大圣的小弟子“刺溜溜”爬上柿子树,摘下几个柿子扔下。等在树下的小伙伴一个个准确的接住,轻轻对放在挖好的柿子炉上用火烧。这也是男女老少都喜欢的吃法。你看!他们两眼被浓烟熏得直流泪,可还是用柿子树叶“扑打”“扑打”的给炉火扇着风。并不时翻动着烧的不均匀的柿子。当它由黑变焦,里面“咕噜噜”冒出乳汁时,柿子就烧熟了。这些顽皮的孩子们,用眼角扫视着周围,生怕有人打闹着哄抢他们的美食。他们用小嘴吹吹黑蛋蛋上的热气,再伸长小舌头,舔舔淌在小手上滚烫的乳汁,好歹剥去烧焦的黑皮,“嘘溜溜”吃着烫手的烧柿子。
当有外地客商来买柿子时,他们就连蹦带跳的跑去告诉大人们拿主意。这里摘柿子像过节。孩子们拿着高高的抽子,这是为摘树冠末梢的柿子而做的专用工具,它是在高杆子的细头固定一个铁丝环,缝上个布口袋,再往铁环上交叉上两根铁丝。用时,用它套住柿子,把杆子一拽,柿子便掉进布兜。这样,既可以连续采摘,又不至于把柿子摔坏。大人则摘下挂在屋檐下的高梯,带上麻绳和篮子,全家推拉着大小车辆,来到自家的柿子树下,将一筐筐摘下的柿子运回家或者当场卖掉。这里的柿子买卖不按重量而是按“份”,也就是:一只手拿三个,两手拿六个叫一拳,二十拳一百二十个叫一“份”。留下的也有几种吃法:一种是掰成两半晒柿块,或者去皮晾晒成柿饼。也可用桃核的尖儿,在柿子周围点刺几下,放在温水里泡一周,等除涩后再吃。还有,就是把鲜柿子放久了,就会变红变软,这时吃起来的感觉甚至比蜜还甜。
那么,如此之好的柿子树、柿子行现在还有吗?有!还有七棵,有的已被林业局挂上了“古树珍木”的牌子保护了起来。其余的都因复杂的历史原因而被无情的消灭了!因为,在当时,大武不但是方圆十几里的中心村,也是公社机关驻地。因此,大片的柿子行,已被增设和扩建的社直单位而挤站。再加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村里的人口集聚膨胀,多数是几家住一个小院,拥挤使各家矛盾不断。盖新房又不能占用可耕地,人们只得痛苦的选择了将柿子树连根拔掉,腾出空间建新房。
现在,随着乡镇政府和所辖的企事业单位,一起撤走。又加居民社区的拆迁,这里已是空旷之地。因为水源地的保护,大武的旧址只能种植树木。这也许是人与自然的博弈而最终的平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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