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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人三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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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8-12 00:50: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黄学友 于 2021-8-12 00:53 编辑

  匠人三题
         黄学友/文

         铁匠麻三
  村子很小,小的麻三在铺子里打铁全村的人都能听到。
  麻三的铁匠铺子,在村南一条东西路旁。铺子前一棵百年老槐树,枝繁叶茂。铺子内一座黑砖垒成的烘炉边是一只熏黑了的木制风箱。再远一点是一木架上安放着的光滑的铁砧,铁砧旁放着一大一小两只铁锤,还有铁剁子。这便是麻三全部的家当。别看铺子简陋,器具粗笨,可麻三打制的锄、镰、锨、镢,刀却样样停当。
  麻三还有一样绝活,那就是打制军刀。他做的军刀锋利无比,是他父亲生前传给他的。
  麻三其实不姓麻,他姓徐,排行老三,名叫徐三。只因为他长了一脸深浅不一的麻子,所以人们都喊他麻三。
  麻三因为长得丑,加上整天烟熏火燎,脸膛紫黑,眉目灰暗,村子里的姑娘都不愿嫁给他,到了二十七岁还是孑然一身。
  那一年从外地来了一个讨饭的女人,饿得晕倒在他的铺子前。他放下手里的铁锤,把那女人抱进铺子,等女人醒来,他从烘炉下的煤灰里掏出了几个烧熟的红薯,递到女人的手里。女人也不怕烫,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吃完了再不愿离开铺子,从此便成了麻三的女人。
  女人跟了麻三,干燥枯黄的头发开始变得乌黑、柔顺、发亮。蜡黄的脸上也开始变得红润。她先是帮麻三升火点炉拉风箱,后来就给麻三打下锤。麻三自有了女人后,也浑身就像有使不完的劲,成天把个铁锤抡的呼呼生风。
  这天,麻三的铁匠铺子里走进了一个陌生人。
  “你叫麻三?”那人递给麻三一支烟问。
  “是我,请问你找我有事?”麻三点头说。
  “我想在你这里定做一批货。”那人说。
  “什么货?”麻三狐疑地道。
  “军刀!”那人盯着麻三的脸果断地说。
  麻三听后心里一震,旁边女人的脸上也流露出来惊慌的神色。“你是什么人?”麻三警惕地问。那人做了一个“八”字的手势。
  麻三思忖了片刻说:“我做。”又问,“多少件?”那人的眼里放着光说:“好!就先做一百件吧。”麻三说:“行,三天后你来取货。”那人说:“不!就两天的时间……”
  那人走后,女人惊慌地问麻三:“你接这活就不怕掉脑袋。”麻三却说:“我不做这活就不是中国人。”两人昼夜加班,女人把风箱拉的呼呼响,男人把铁锤打得叮当当。他们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做好了一百把明亮锋利的军刀,并顺利地交到了八路军的手上。
  自八路军取走那批军刀后,麻三的心里一直不能平静。他早就听说,日本鬼子已到附近的几个村子里进行了大扫荡,也早已恨得牙根疼。他后悔没有跟来取刀的八路军一起走,扛起枪去打鬼子。
  一天上午,麻三和女人正在铺子里吃饭,远处传来了几声枪响,惊得老槐树上的鸟四处飞散。麻三放下饭碗走出铺子去看,见一个女兵一瘸一拐地朝自己的铺子奔来,他认出那是八路军的一个女伤病员,就跑过去把她扶进了铺子。枪声越来越近,显然是有鬼子兵追了上来。女兵的伤在腿上,再去别处已不可能。可铺子里又没有藏身之处。情急之下,麻三让女人找出自己的一身旧衣裳,让女兵换上。又在女兵的脸上抹了几把炉灰,然后让女人抱住女兵的头,自己却拿起一把菜刀安在了女兵的头上。女人惊愕。女兵还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一头秀发已经脱落在地。女人刚把地上的头发收拾好,几个鬼子兵就闯进了铺子。他们看到一个光头男人在拉风箱,一个短发男人和一个长发女人正在打铁,就把眼光盯在了长发女人的身上。他们盯了很久,发现不是自己追踪的目标,就急匆匆的离开了铺子。
  鬼子兵走后,麻三把女兵转移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并找医生给她腿上的伤口进行了包扎。女兵伤势痊愈临走时,又找到麻三要求带走了剃掉她一头秀发的那把麻三亲手打制的菜刀。从此,找麻三打制菜刀的人越来越多。
  到了深秋,老槐树上的叶子开始飘落。
  这日,麻三和女人正在打铁,一个日本鬼子小队长带着几个鬼子兵闯进了铺子。鬼子小队长用生硬的中国话对麻三说:“你的,给皇军做军刀的有,做好了大大的有赏。”麻三怒吼道:“老子不会!”鬼子小队长挥舞着军刀急败坏地说:“不做的,死啦死啦的有。”麻三高声说道:“老子就是死了也不做这缺德的事。”鬼子小队长命令几个鬼子兵,用绳子把麻三吊在了老槐树上,严刑拷打,麻三就是不松口,最后麻三让鬼子用刺刀活活刺死。
  麻三死后,铁匠铺子关了门,女人也不知去向,后来有人说她去参加了八路军。
 
    鞋匠老赵
  老赵是瘸子,干不了什么事,就在集市一角摆了一个摊子,专门给人修鞋。
  老赵真的老了,已是七十多岁,头发胡子也早已全白,黝黑的脸上布满了刀刻般的皱纹。可他那两只深陷的眼睛却炯炯有神,从流露出的目光里依然能看到他做军人时的气质。
  每逢集日,他都骑一辆脚踏三轮车早早来到自己的摊位上。然后一瘸一瘸地来回从车上往下搬运修鞋用的器具。这些东西包括一架手摇缝鞋机,一只盛有各种型号鞋钉的铁盒,一包五颜六色的皮子,以及钉锤、鞋砧等。等他把这一切摆好,集市上还没有多少人,也没有几个找他修鞋的,他就静静地坐在摊位上,嘴上含着一支旱烟袋,口中吐出浓浓的烟雾,在头顶的上空慢慢变淡。他的目光也朝遥远的方向望去,思绪也像长了翅膀,早已飞向当年的古战场。这时的他更显庄重,也更显沧桑,就像画家笔下一副古老的油画。
  集市上的人渐渐多起来,来找他修鞋的人也渐渐多起来。很快他的摊位上摆了七八双要修的鞋。其中有男式鞋,也有女式鞋,有大人穿的鞋,也有小孩穿的鞋。老赵修起鞋来很认真,有人跟他说话,也很少抬头。眼下他正为一双漂亮崭新的女式鞋子钉鞋掌,鞋子的主人就坐在他的摊位前,是一个穿戴时髦的女人。鞋子钉完后,老赵把它放在女人的面前。女人拾起鞋子一边看一边问:“多少钱?”老赵眼睛盯着刚刚拿起的另一双鞋子说:“四元。”女人从一个精致的钱包里掏出一百元钱给老赵,老赵接过钱看了看说,自己没带零钱找不开。女人说自己身上也没带零钱,只有这一百元的整票,还是让老赵找。老赵说:“四元钱我不要了,你走吧。”说完想把钱还给女人,女人不接,说:“看你这么大年纪,又是一个瘸子,来集上修鞋也不容易,我哪能占你的便宜。”老赵又看了看那钱,然后把它撕得粉碎,扔在了地上。女人刚要发作,老赵说:“别看我腿瘸,可我的眼睛不瞎,拿张假钱糊弄谁?”女人见自己的把戏被老赵看穿,骂了一声死瘸子,悻悻离去。
  女人走后,老赵继续埋头修鞋。“老头,收摊子费,五元。”听到声音,老赵抬头,见一个下身穿着牛仔裤,上身穿着花格褂,眼上戴着墨镜,头发染得金黄的小伙子正站在自己的面前。老赵知道这个“黄头发”是一痞子,也是一集霸。许多人都知道他不是合理收费,但都不敢招惹他。老赵不吃他这一套,看了他一眼,又低头修鞋。“黄头发”见老赵不理他,脸上流露出了极不耐烦,提高声音说:“老家伙,听到没有?”老赵仍不抬头,也不说话。“黄头发”踢了老赵的瘸腿一脚,提起老赵正用着的修鞋机就要走,老赵嗖的来了一个“金鸡独立”,一把撕住了“黄头发”的花格褂。“黄头发”走不脱,更加气急败坏,一巴掌呼在老赵的脸上,打得老赵眼冒火花。老赵怕过谁,把手里拿的修鞋铁锥猛地刺进了“黄头发”的屁股,“黄头发”疼得就像杀猪一样嚎叫着逃走。
  老赵再无心修鞋。他想:这集市上本是公平公正交易的地方,却有不少痞子和不怀好意的人,在欺行霸市,到处行骗,这些事乡里的有关领导应该出面管管。他不知道这些事有哪一位领导具体管,猜测乡长一定有责任,就连摊子也来不及收拾,登上三轮车朝乡政府奔去。
  乡政府离集市只有一里多路远,没多久老赵就吃力地蹬着三轮车来到了政府大院。当他敲开乡长办公室的门时,惊奇地发现“黄头发”也在,而且正抹着泪和乡长诉说着什么,老赵心里也像明白了什么。于是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指着乡长喊道:“集市上乱成这样,你们还管不管?”同时一踢脚,把一只鞋踢到了乡长的桌面上。乡长刚要发火,却被那只鞋子所吸引,它和平常人的鞋子不一样,是用棉布特制的圆形鞋。乡长禁不住又去看老赵的脚,见那只脚根本没有脚掌和脚趾,只有一个肉球,心里就感到惊奇。乡长知道来者不善,也早就从“黄头发”的嘴里知道了什么,强压着怒火说:“再怎么,你也不能用铁锥刺人,如果刺出人命怎么办,你要知道这种性质是很恶劣的。”老赵拍着桌子说:“在朝鲜战场上我死都不怕,在集市上我还怕了一个痞子?”乡长心里暗暗一惊。这时老赵抬起那只脚道:“你以为我这只脚是被狗咬的?”说完把一个红本本摔在桌面上。乡长拿起来看了看,是老赵的二等甲军人残废证。“黄头发”凑上来要和乡长说什么,乡长怒道:“你还不赶快給我滚!”
 
    纸匠阿三
  阿三是纸匠。就是专门给死人扎纸牛、纸马、纸人,做金山、银山、摇钱树,糊纸楼、纸柜的那种人。活儿虽说低人一等,让人瞧不起,可阿三却凭着一手的绝活能在困苦的环境里生存下来。
  阿三从小就是一名孤儿,过多的磨难和经历,让他从小就很懂事。但他生性内向、木讷,很少与外人交流,这也是他一直没有结婚成家的原因。
  阿三13岁那年,村子上从外地来了一个纸匠,那个纸匠姓胡,年逾六十,两眼深陷,头发苍白,背有点驼。他本想把纸匠铺子安在镇子繁华的街道旁,可许多人怕和死人用品在一起沾了霉气,都不愿让他靠近。无奈他只好把铺子安在了离村子偏僻的一条小巷里。一次,阿三偶然从这里路过,见老纸匠坐在铺子门口扎纸牛,不知是觉得好玩还是好奇,就硬缠着跟老纸匠学徒。老纸匠看他虽然穿着褴褛,瘦骨如柴,可两只闪亮的眼睛却透着聪明,就点了头。阿三见老纸匠点头,高兴的立马跪下给师傅磕了三个响头。
  胡师傅跟阿三讲好,学徒期间管吃管住,不开工钱。阿三独身一人,别无牵挂,当然同意。从此,他起早贪黑,不仅精心学习扎纸手艺,还为师傅提水做饭,晚上为师傅端洗脚水,甚至给师傅端尿盆。师傅见他心实、勤快、好学,就愿意把自己的技艺全都教给他。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掌握了扎纸的技巧。学徒期满后,师傅让他另立门户,可他怕自己走了,师傅没人照管,不肯离开师傅,师傅也舍不得他走,就又把他留了下来。
  一次,阿三到村子外去购买彩纸,回来时天已傍黑。走到离纸匠铺子不远,见铺店燃起了熊熊大火,他扔下背上的彩纸,不顾一切地一边喊着师傅,一边朝大火里冲去。等他头上冒着青烟把师傅从火海里背出来,师傅已经咽了气,他趴在师傅的身上失声大哭,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在场的所有人心酸落泪。
  第二天,在相亲们的帮助下,他把师傅埋在了村子外的一道山梁上。然后他跑回烧毁的铺子,从废墟和灰烬里找到了师傅用过的刀子、剪子、锥子等扎纸用具,再背上刚刚购进的那捆彩纸,回到了祖上留给他的那两间破草房,开始做一个独立的纸匠。
  师傅死后,阿三更是少言寡语,他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扎纸上,技艺也日益提高。他扎出的纸品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这天,镇上来了一个中年人,除要了一匹纸马外,还说要一把纸做的锋利的宝刀。阿三从没做过纸宝刀,他问来人为什么要买纸做的宝刀。来人说,他们死去的亲人都是被日本人杀害的,他买纸宝刀就是为了送给死去的亲人,让他们到了阴曹地府也能杀鬼子。阿三听了后,用最好的纸做了一把宝刀,免费送给了来人。
  阿三早就听说鬼子在镇子上扫荡的事。他知道只要不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干什么都不得安宁。他想封了门去参军打鬼子,可又不知到哪里去找八路军。特别是来买纸马、纸宝刀的人走后,他的心里更乱。一直到了深夜,他还点着油灯在干,身边堆放的全是纸做的宝刀、利剑。
  后半夜,村子里响起了一阵紧似一阵的狗叫声,阿三起身到大门外去看,见一个陌生人躺在大门前,他把陌生人背进屋里,借着灯光一看,见那人胸口上有枪伤,就想他一定是八路军的伤病员。阿三正想着如何把他藏起来,就听到大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情急之下他把扎好的一座纸楼揭去楼顶,扶伤员钻进纸楼,刚把楼顶盖上,两个端着枪的鬼子就闯进了屋内。阿三坐在纸楼旁,装出一副精心修饰楼顶的样子。鬼子看到那些纸牛、纸马、纸人、纸楼搁,就像走进了地狱,身上陡升寒气。他们嘴里嘀溜哇啦一阵乱叫,刺刀一阵乱刺,没有发现异常,又急急离去。鬼子走后,阿三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把伤员扶出纸楼,为伤员包扎了伤口,给伤员喂了姜汤后,才安抚伤员休息。
  天明后,村上大部分人被鬼子赶到了村中的一片空场上,七八个鬼子把一排机枪对准了人们。一个鬼子小队长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今天夜里有个八路军的情报员,身上藏着重要情报,被皇军打伤后,逃进了村里,是谁把他藏了起来,快快交出来,如果不交出来,全村人死啦死啦的有。鬼子小队长一连问了几遍,所有在场的人都怒目相视,一个说话的也没有。鬼子小队长正要命令机枪手开枪,阿三肩上扛着一匹高大的纸马子来到了鬼子的机枪手前,鬼子小队长问他干什么,他说:“给死去的人烧纸马,让死人的灵魂骑着马升天是我们中国人的风俗,你们用机枪对着的这些人早晚得死,就让我提前为他们烧一匹纸马,送他们上路。”正好这个鬼子小队长是个中国通,他特别喜欢研究中国民风民俗,现在听了阿三的话,就冷笑着点了头。阿三从口袋掏出一盒洋火,抽出一根划着,点燃了纸马,鬼子小队长和他的机枪手还没反应过来,纸马里便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顿时把七八个鬼子炸上了天,纸匠阿三也壮烈地牺牲了。

作者:黄学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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